觀《鬼怪,孤單而燦爛的神》:誰是你真正的敵人

文:田甜

我相信,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能被編出來的故事,能在世間存活的故事,一定都在某個時空,真實的上演過。我想分享一段來自韓國奇幻劇《鬼怪,孤單而燦爛的神》的劇情,事實上,這部劇中所有我認為值得看的劇情,都在下面了。

這些劇情之所以觸動我,是因為劇中的場景,無論是在我的內心,我身邊朋友的內心,還是我們周遭的世界,都在不斷重複的上演,所以我覺得有內省的價值。

高麗王時期,有一個君主叫王黎,他有一個很忠心的將軍叫金信,手握重兵,百戰百勝。但是王黎的身邊有一個奸臣,說金信在百姓中威望太高,終有一天會背叛王黎。於是王黎把金信流放到九死一生的邊關,賜給他一把寶劍,說:我希望你能英勇的戰死在邊關,不要再回來了。可是金信卻依然百戰百勝,最後竟完全平定了邊關,班師回朝。但是,在京城等待著他的,不是犒賞,而是所有下屬被射殺在城門前,滿門家眷被押作人質,等在他回京的必經之路上。王黎傳話說:如果你一定要回京城見我,你每前進一步,我就殺你一批家人。可是金信還是一路殺進京城,來到家眷們的面前。而站在那群家眷最前方的,就是他的妹妹,高麗王妃金善。

在王黎得知金信回京的消息時,便去對金善攤牌:“我和你哥哥之間,你只能選一個。”

金善說:“陛下你可真沒出息,你難道真的不明白,你真正的敵人,不是我哥哥,而是那個奸臣嗎?”

王黎說:“你懂什麼… 面對叛臣,你要有個王妃的樣子,你穿這一身喪服,是你認為我一定會敗給你哥哥,一定會死嗎?” 他惡狠狠的把一個純銀雕花的綠玉戒指(對不起職業病),戴在金善的手上。

其實王黎沒說出的話是:那個奸臣太強大,我是無法戰勝他的,如果我不按他的意思做,那他會在我面前把你活活折磨死,我卻無能為力。

其實金善也有沒說的話:我知道你擔心什麼,但是我是不會讓你擔心的事情發生的,因為我不會給那奸臣這樣做的機會。

金信提著寶劍,來到金善面前,短暫的沈默後,金善說:哥哥你不要顧慮我,就按照你的心意,勇敢的往前走吧,無論我因此發生什麼事,那也是我自己的命運。這是他們兩人此生的最後一次照面。金信繼續前行,而周遭的士兵則按照王黎早先的指示,射殺所有的叛臣,同樣也包括選擇站在叛臣一邊的王妃金善。

王黎說話算話,金信每前進一步,他的侍衛就斬殺一批家眷,等金信終於來到王黎的階下,他所有的親人都已經死於侍衛之手。可是這時的金信,也已經身負重傷,筋疲力盡,再也不可能走到王黎的身邊了。金信最後一個忠誠的下屬不忍心見他如此下場,便用王黎先前所賜的寶劍將他一劍刺穿。還沒有完全死去的金信,被王黎棄屍荒野,任由野獸啃噬。

金信看著天空想:神啊,如果你真能聽見我的聲音,就請實現我的願望吧。神真的聽見了他的聲音,金信變成了一個擁有不死之身,擁有半神能力的鬼怪。金信回宮殺掉了奸臣,可是王黎已被奸臣害死,他十分遺憾,無法親手殺掉自己的仇人王黎。

後來,金信就這樣流浪人間千百年。他只剩兩樣東西承載著他的過去:一個是那柄插在他身上,卻再也無法拔出來的寶劍;一個是王黎在自己最後的歲月裡,畫的一幅王妃金善的工筆。金善離世後,她的那枚戒指也流落民間。首飾大概就是這樣的器物,承載的愛恨情仇都深重而久遠。

金信唯一的願望,就是有人能拔出那把讓他痛苦了千百年的寶劍,好讓他平靜的死去。他唯一的朋友,是一個陰間使者。陰間使者在韓國神話中,都是前世犯過重罪,被抹去記憶的人。

這個陰間使者聽了金信講述的過去,感到不解:“你的妹妹金善當初為什麼要做出這種傷人傷己的抉擇?她選擇站在叛臣一邊,既救不了你,也救不了家人,搭上自己的性命,還給王黎留下這樣的痛苦和傷害,她真的就這麼恨王黎嗎?”

金信說:“你和王黎都不明白我妹妹的心思。她心裡知道,如果她無法讓王黎正視自己內心的怯懦,找回與奸臣對決的力量和勇氣,那她自己就會成為王黎的一個弱點,被那奸臣利用來牽制王黎。與其留在他身邊當弱點,還不如跟家人死在一起,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。當年她心口中箭,倒在地上,血都快留乾了,眼睛還一眨不眨的盯著王黎那轉身離去的背影…”

陰間使者又問:“你當時為什麼非要走到王黎身邊?你就那麼想親手殺了他,即使是以自己所有家人的性命為代價嗎?”

金信說:“不是的,我之所以想走到他身邊,是想告訴他:你是被愛的…”

金信告訴陰間使者,先王從小疏遠王黎,所以王黎從小幾乎沒有父愛,他是被那奸臣扶養大的。奸臣為了控制王黎,便一直對他灌輸: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你,連你的父親都不愛你,只有我才是對你最好的人。先王在去世的時候,把金信召到面前,給了他一個遺詔:請你將來一定要忠心的輔佐我的兒子,幫他擺脫奸臣的控制,請你的妹妹跟王黎成親,將來有朝一日,請你告訴王黎,他是我最愛的兒子,我對他的冷漠,在奸臣當道的眼下,是對他的保護。

但是內心封閉的王黎,並沒有珍惜金信的忠誠,更沒有機會聽聞先王的遺詔。

金信對陰間使者說:他最大的遺憾,就是沒能在變成鬼怪後,親手殺了王黎。可他並不知道,自己身邊的朋友陰間使者,不是別人,正是那轉世的王黎。

王黎最終恢復了記憶,遇到了命運之神,就是那個把金信變成鬼怪,又安排轉世的王黎和金信成為好友的神。

王黎問神:我所犯的重罪,到底是什麼呢?是我在生命的最後階段,生無可戀,一心求死,而神不允許自殺,所以自殺是我的重罪嗎?

神說:不是的,自殺有罪,但並不是你成為陰間使者的重罪。你真正的重罪是:明明有那麼多人愛你,你明明是被愛的,卻仍然選擇封閉自己的內心,最終害死那麼多人。

被金信斬殺的奸臣,也進入輪迴,轉生為惡鬼,寄生與人們心中的黑暗與惡念之中。金信最終明白,他之所以成為鬼怪,和前世的仇人王黎成為朋友,是因為他命中注定要與王黎聯手,共同斬殺惡鬼,讓其在人間徹底消失。

劇情說完了,現在說說感想。

很多時候,當我們無法面對自己,或者準確的說,是無法面對面對自己的痛苦,就會需要找一個外部的敵人,來紓解內心的屈辱和憤怒。在這個場景中,我們無法駕馭的內心黑暗就是那奸臣,我們的人性就是王黎,我們的純真與善良就是金善,我們的勇氣與力量就是金信。

我是因為中國大陸的對法輪功的信仰迫害留在美國的。我因為恐懼,在這場迫害中失去了信仰,虛度了10年光陰。所以,我不希望再看見有任何人像我當年一樣,得到又失去內心與神性的連結。那是生命無法承受之失與痛。在我看來,中共及其意識形態就是那奸臣,體制中那些良知尚存的人就是王黎。而奸臣之所以迫害正信,是因為相信,只要純真和善良被扼殺在搖籃裡,勇氣和力量就沒可能被點燃。

我覺得,我所做的事情與金信與金善是一樣的:不惜一切代價,努力走到王黎們的身邊,對他們說,請你抓住純真與善良的手,正視自己的內心,找回內心的勇氣和力量,你真正的敵人,是藏在怯懦之中的惡鬼,是讓生命無法綻放光芒的黑暗。

但是,當真正的敵人沒有被定位清楚的時候,我們很容易會變成牽線木偶,表面上鬥志昂揚,但順著引線看去,會發現引線的另一端連在我們內心的怯懦、傷害與屈辱之中,如果再縱深看去,會發現引線的終端握在一只玩弄命運的黑手之中。在這種被情感操控的狀態下,我們既找不準七寸,也使不出必殺,因為生命的精華被一直深埋在我們內心層層包裹的黑暗之中,我們卻聽不見他的嗚咽。

當王黎們不願面對內心,不願面對奸臣的時候,付出的代價很可能不只是自己,還有他們身邊的金善和金信們。那麼結果很可能就是這樣:純真和善良被邪惡謀殺在血泊中,勇氣與力量被仇恨變成鬼怪,而真正的邪惡卻仍藏匿在黑暗中,在人間大行其道。因為純真善良和勇氣力量一樣,都是沒可能在面對命中注定要對決的邪惡與黑暗時,全身而退的。

我寫下這些文字,希望上面的劇情,不會在現實中,在我們身邊,繼續反覆上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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