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伏與週期

昨天請一個朋友去新澤西看了神韻。本打算看完後就連夜開車回來，結果朋友說，他不想深夜開車，已經在新澤西訂了旅館。如果我也住一晚的話，那我們還可以一起吃個早餐，再多聊聊。他住的地方離劇場有一小時車程，而我則是兩小時。

老實說，我也十分痛恨夜間開車，只是跟許多來自大陸當過「窮人」的朋友們一樣，從沒想過可以花錢住一晚，第二天早上再走的可能性。倒是之前在澳洲和美國當記者的許多年中，常常有爲了省旅館費，採訪結束後明明已經後半夜，還連夜開車，然後克服諸多困難在行駛著的車輛中寫報導的時候。

有一次，開車的攝影師太困了，困到一邊開車一邊使勁拍自己的大腿，把坐他旁邊的我嚇得頭皮發麻……

對於這位我剛認識不久的，生於美國、長於美國的朋友來說，住一晚再走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。也許，這才是「主流」？

於是我說，我如果找不到人同去，就也住一晚再走吧。

結果真是沒找到人，好像必須住下了。

打聽了朋友訂的旅館，到網站一看，要三百多一晚呢，比神韻票還貴，到底還是舍不得，於是另外找了一家附近的也不錯的旅館，只要一百多元。

早上如約與朋友吃完早餐，分享昨晚看神韻的幸福與快樂。讓朋友特別驚豔的，是神韻動態開幕的神奇和精準。他遺憾的說，可惜神韻不讓拍照，不然他真想跟朋友分享。我趕忙告訴他說，神韻有網站，那上面有好多照片！

早餐結束後，跟朋友愉快的告別，在和煦的陽光下開車往回走。

路上人很少，馬路兩旁的秋色，是那樣的多彩絢爛，紅的黃的葉，一團團的從已經掉完葉子的枯枝中突兀出來，更顯得生機頑強。白樺樹的樹干映著這紅葉，也分外的亮點和諧。

下了高速，駛入小道後，偶爾又會有打理得很好的大片綠草地，與白色的房子印入眼簾。車在行駛，兩邊是流動的畫卷，根本沒法拍照，什麼樣的相機與拍攝技術，也無法捕捉這神造的流動之美吧。於是索性只用神賜的這雙眼睛盡情的左顧右盼。

知道這秋之美，只是很短暫的。那些掉光樹葉的枯枝，已經向我們預示了冬日的肅殺。

但是，冬日的肅殺之後，又會迎來春日的嬌豔。

在艷麗的景色中，我的心又一次頑強的「開心」了起來。我意識到，正如季節有週期一樣，人生的道路，也會有高低起伏。那麼，一時陷入低谷，也不要緊的。咬牙挺著熬著，一定會過去的。

去看神韻前，因爲劇場要求必須出示打疫苗或病毒檢測呈陰性的報告，我生平第一次去做了病毒檢測。

棉籤捅在鼻子裏，感覺很不舒服。於是我在等結果時，拍了張表情嚴肅的自拍照發到社交媒體上，並配以文字說：「……非常不舒服。寶寶很生氣！」

這張照片引來不少人留言，其中一個「告誡」我說，生氣是魔性，生死都能放下，怎麼這就放不下了呢？放下一切才能怎樣怎樣啊，等等。

然後又有人勸那個留言的人說：「人家在開玩笑。少做糾察隊吧。」

看到這些，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已經說過多次的「理論」：文字創作這回事，是作者與讀者一起完成的。作者完成一半，另一半由讀者自行完成。

比如，我字面上寫了「寶寶很生氣！」可能我真的很生氣，可能只是開玩笑，也可能，還包括著我對中共病毒肆虐全球的義憤。不是有「人神共憤」這個詞嗎？那就是說，神也是會憤怒的，對不對？

又想起自己前兩天在錄「口述《靜水流深》」視頻系列時讀到的這一段，寫的是我在勞教所第一次見到、聽到一名已經被「轉化」的前法輪功學員大放厥詞時的感受：

「我的生命像突然被分成至少三個層次。第一層次的我驚呆了，似乎是我正張開雙臂，滿腔熱忱向『他鄉故知』跑去，她卻掏出匕首，朝著我的心窩就是一刀。這個三個月前不顧一切要上天安門，為了法輪功死都不怕的人，怎會一下子『反』到這種程度，變成一個惡魔呢？是我神經錯亂，還是她神經錯亂？！這一驚讓我差點從椅上摔下來。

「第二層次的我卻紋絲未動，似乎這一切早在我預料中。我恬淡望著窗外的天空和田野，好象根本沒聽見她在說什麼。

「第三層次的我說：真正的、最嚴峻的考驗來了。我回去一定要馬上把她的情況講給其他學員聽，好讓她們有心理准備，給她們打個『預防針』。」

其實就是這樣的。一個人的生命，是有很多層次的，他說某句話時，到底是從哪個層次說出來的，或者說，他說話時，那句話裏到底包含著什麼，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
讀者的解讀，可能並不符合真實，甚至大半是自己想像出來的。

在經歷過很多歲月的週期和人生的起伏後，真的愈發覺得，人活一世，真不容易，不知道前方有什麼在等著你。你也不知道人家平平淡淡說出的一句話中，包含了多少生死搏鬥、刻骨銘心，抑或是大徹大悟，真的是不容易呢。

就我而言，我知道我有過低落，有過迷茫，有過沮喪，有過惶恐，有過失敗，有過犯下無比愚蠢的錯誤之後的悔恨……

正因爲如此，我格外珍惜與我一樣有過掙扎的生命，我願意憐惜那樣的生命，欣賞那樣的生命，因爲那是他/她真實的過程。

是的，哪怕是在生命的最低潮與最谷底，也應該堅守那份真實與善良。有的問題涉及的事、涉及的理很深，深到不敢，也不能隨便言說，這時只有拋棄一切對得失的驚懼，忠於自己的靈魂與認知。

畢竟，你內心真實的聲音，才是你自己，而不是外在的，也不是別人誰告訴你怎樣的。

因此，那天在朋友的臉書上看到這樣一句話時真是分外感慨：「艱辛的悟道得在孤獨中完成。學會和靈魂對話，不和慾望討價還價。」

有人留言提出異議，說「別想了，別給自己造這麼多概念往裡鑽。」

而我則迴應說：「我不同意。就這一句話，你都不知道背後都經歷過多少什麼事情，才能說出來的……」

這的確是我的真切感受。

其實，正如人的生命有很多層次一樣，人的語言表達，也應該有很多層次、很多方法的。一味的「八股」說教，是多麼的枯燥無味。